那是一幅人物畫像。
畫中,一個穿著黑色洋裝的女孩,靜靜坐在木製搖椅上。
青白色的髮長到腰際、皎白的皮膚彷彿圍繞著淡淡光芒,而令人感到
陰森、毛骨悚然的……
則是她的雙眸。
暴戾、悲傷、殘酷、憂愁、瘋狂……各種負面情緒全都充斥於那雙血紅色的眼眸中。如野獸般倒豎的瞳孔更是帶著強烈的殺意及鬼氣,使人不敢正面直視。
雖然,這只是一幅畫像罷了……
* * * *
也許是睡太久的緣故。
當蘭特再度睜開眼時,腦子還處於昏眩狀態,眼前更是昏暗一片,逼得他又閉上眼。
「神吾……幫我倒杯水。」完全忘了神吾早已離開醫院,他一手不斷揉著太陽穴,一手胡亂在黑暗中摸索……
無意間,他摸到一個既柔軟又富有彈性的物體,眉頭微蹙。
……什麼東西啊?
他疑惑的多搓幾把……
「你果然是個變態。」
冷冷的女音響起,蘭特猛然睜開眼,臉孔也瞬間刷為慘白……
身穿黑襯衫、白牛仔褲的蒼,正坐在病床旁,面無表情的看著蘭特。而蘭特的手……正放在她豐滿的酥胸上。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蘭特頓時對自己的行為百口莫辯,腦子又是一片空白,整個人完全石化了。
「……移開你的手,否則我直接折斷它。」蒼警告,語氣還是一樣冰冷。
尷尬的收回手,蘭特真的很想找個洞鑽進去,不過他的腦袋早已當機,所以做不出什麼高明的舉動,只能以他那『既白吃又猥褻』的笑容來應付這種尷尬場面。
……完了完了,這次真的死定了……
不敢想像蒼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一個「襲胸魔」,不過蘭特知道自己這回真的難逃一死……他甚至看到天父在跟他揮手……
「對不起對不起……」收起他那越來越僵硬的笑容,蘭特雙手抱頭大聲討饒,心裡已有受死的準備。
但……
出乎意料的,蒼並沒有搬出什麼格林機關槍或是火箭筒的兇器。
她只是默默轉過身,到了杯熱水遞給蘭特,臉上依然面無表情。
……
愣愣的看著水杯,驚嚇過度的蘭特還沒反應過來。
「你不是要喝水?」蒼輕晃杯子,語調平平。
「……喔喔!」回過神,蘭特手忙腳亂的接過杯子。
奇怪……蒼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?
他對著水杯,不了解為什麼蒼忽然對自己有善起來。
「又怎麼了?」蒼忍不住皺起眉。
「……妳該不會,在裡面下毒吧?」他狐疑的望著杯底。
……
翻了個白眼,蒼毫不客氣的朝蘭特頭上巴去。
「喝水就喝水,廢話這麼多……」
「......那妳也沒必要巴我啊!!」蘭特抱著頭抗議。剛才那一下,讓他的頭更暈了,杯子裡的水都溅出一半。
「誰叫你白目?頭暈的話就多喝水。」蒼沒好氣的說,一邊又幫他到了些水。「還是……要我幫你叫醫生?」
「不用了……」蘭特怯怯的喝起水。「剛才……」
「……嗯?」
「剛剛真的很抱歉!我不是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吃妳豆腐……」他低頭道歉,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。
「……你還在想那件事?」蒼挑起一邊眉。「我早就不在意了。」
「……真的?」聽到這番話,蘭特的眼睛為之一亮。「……那妳願意原諒我了?」
「嗯。」蒼點頭。「我早料到你會幹這種污穢的事了。畢竟你是個變、態,面對一個變態,實在沒有什麼好計較的。」她聳聳肩。
「……我不是變態。」蘭特霎時垮下臉。
「不,你是。」蒼義正嚴詞的看著他。
「你不只是個變態,而且還是個超級大笨蛋。」
……喂喂,不要越說越過份……
「為什麼多出『笨蛋』這一項?」蘭特忍不住舉手發問,口氣激昂。
淡淡看他一眼,蒼則是有些黯然的開口……
「因為你救了我。」
……啊?
蘭特一愣,有點不懂她的意思。
「……妳想自殺?」他愣愣的問。
「怎麼可能?」蒼再度賞他一個白眼。「我的意思是……你根本沒必要救我。」她一手托著下巴,湛藍的雙眸充滿疑惑。「雖然常在Lovely Dream裡看到你,不過,我們應該不熟吧?不僅沒跟你說過話,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子……你為甚麼要奮不顧身救一個陌生人?難道你沒想過,你有可能會被撞成殘廢,或是再也醒不過來了?」
「……不然怎麼辦?我總不能眼睜睜看妳被車撞吧?」蘭特搔搔頭。
「我當時真的沒想麼多,畢竟事情發生的太突然,我一看到妳有危險,所以就……」他不太自然的撇過頭。「……唉呀就是這樣啦!反正人就到了,我也只是斷一條腿……整體說起來還滿划算的,就別再追究了……」他乾笑,不與多說。
……划算你個頭,也不看看你的左腿變成什麼樣子……還笑得出來!?這傢伙……簡直是笨蛋家三級!
蒼心想,撇了一眼蘭特裹著石膏的左腿,不禁嘆口氣。
自己……原本打算直接用妖氣把卡車彈開的……結果,就是有個笨蛋突然衝了出來,還用力把她推到人行道上。這突而其來的愚蠢舉動令蒼十分傻眼,連自己要做什麼都忘了。等她回過神,那台卡車早已撞上去了。
說說看,這種沒事跑出來給車撞的傢伙,不是笨蛋是什麼?
「話說回來,妳應該沒事吧?抱歉直接把你推到人行道上…….」蘭特擔心的問。
「我沒事。」蒼淡淡回應。「可是你的腿……」
「醫生說在兩個禮拜就可以出院了。」蘭特豎起大拇指。
「……那你的工作怎麼辦?」
「有朋友幫我請假。」
蒼仰頭,想了一下。「……是那個梳了西裝頭、眼神有點犀利、穿著黑色西裝卻有點衣衫不整的男人嗎?」
唔……其實形容滿貼切的……
「妳看過他?」蘭特拿起杯子,慢慢喝著。
「我之前看到他從你病房裡走出來。」蒼領悟似的點點頭。「原來……你們的關係還真是微妙,我會祝福你的。」
噗!蘭特一口水全都噴了出來。
「咳、咳……咳……」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咳了老半天,差點活活嗆死。好不容易順過氣,他才開始鬼吼鬼叫的澄清。
「喂~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!!我跟神吾只是朋友、普通朋友!!我們真的沒什麼啊!!妳不要亂想……」
「不緊扣子沒扣好,連領帶都被扯下來了……看樣子,你們很恩愛啊。不要覺得不好意思,這並沒有什麼好丟臉的,同性相戀本來就是常有的,我不會歧視你。」蒼自顧自的說,根本沒聽進蘭特的話。
「我們不是同性戀!!」蘭特氣急敗壞的大喊。「我們沒在病房裡上演斷背山,也沒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!!他的衣服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那副死樣子好嗎?說什麼這樣比較帥……總之,我們不是同性戀!當然也沒在這裡親熱!!」
吼了好一陣子,等蘭特驚覺自己聲音太大時,才看到那群站在門口,準備要查房的醫生護士團,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錯愕的神情。
「……呃,我們等一下再來好了。」站在中間的一聲緩緩開口,其他人則不斷點頭稱是。
送走那群困窘的醫護人員,蒼搖了搖頭。「你一定要吼的全醫院都知到你是Gay嗎?」
她氣定神閒的說,彷彿事不關己。
「還不都是妳害的……」蘭特欲哭無淚的拉起被單,將整張臉埋了進去。「我真的不是變態也不是笨蛋更不是Gay,我真的不是變態也不是……」他不斷喃喃自語,只差沒躲到角落畫圈圈了。
看著正縮在被單裡耍陰沉的蘭特,蒼無奈的嘆氣,然後用手指點點他的肩。
「喂。笨蛋……」
一聽到「笨蛋」兩個字,蘭特立刻抬起頭,用十分哀怨的眼神望著蒼,嘴裡還是重複著那句話,只不過順序有些改變。
「我真的不是笨蛋也不是Gay更不是變態,我真的不是笨蛋……」
……
而蒼的忍耐也到達極限。
啪!!
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掌。
這回,蘭特痛的抱著頭縮回被單下,表示蒼下手不輕。
「喂~幹嘛又打我!?」蘭特哇哇大叫。這女人……根本打上癮了嘛!!
「這是為了讓你清醒點,笨、蛋。」蒼一臉理所當然。「不然我要怎麼問你名子?」
「我……我的名子?」蘭特愣愣的摸著頭。
「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子。」蒼眨眨眼,湛藍的雙眸望著蘭特。「我是克蕾妮雅.蒼,你呢?笨蛋?」
「我……我……辛克森.蘭特。」突然被這麼一問,蘭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。自我介紹後,他揚起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。
「唔……辛克森.蘭特嗎?」蒼偏過頭,想了想。「我看我還是叫你笨蛋好了,還是叫變態比較貼切?」她似乎拿不定主意。
見蘭特在次沉下臉,蒼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「我跟你開玩笑的,別當真。」她輕拍蘭特肩膀,忍不住笑意。
看著蒼難得的笑容,蘭特的嘴角也不禁微微揚起。
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,這一切,都值得了……
* * * *
一個身穿白色旗袍的妙齡女子靠在天台的欄杆上,打量著對街醫院的外壁。她的身旁,蹲了一個帶著墨鏡、上身只套了件黑色夾克的男人,正在抽菸。
「目標在醫院七樓,從右邊數來、倒數第二間病房。如果要直接從外牆攀入應該很容易吧!」女子幽幽的開口。
「嘿!那不正合我們意嗎?」男人吐出煙圈。「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偷偷摸摸的混進去。乾脆就從窗口衝進去,給他殺個措手不及好了!!犴,妳要是害怕的話,就慢慢搭電梯上來吧!」
「我是怕弄壞衣服。」女子翻了個白眼。「而且狼犺,我們不是來打獵的,上頭只是要我們把人帶回去。要是你殺了目標,夜王老大可是會發脾氣的。」
「啐!知道啦!!」男人不高興的捻熄菸。
眼前明明有頭上等羔羊,卻只能碰不能宰……真令人不爽。雖然老大人還在國外,但誰也沒膽子敢對他老人家下的命令裝聾作啞。
「不過……真沒想到那傢伙會因為車禍住院,聽說還斷一條腿?哈!真是天助。」狼犺咧嘴,尖銳巨大的狼牙全露了出來。「十字軍的總隊長也不過如此!!」
「不要小看他。」犴斜眼瞪著狼犺。「你沒聽過『受傷的老虎也比貓強』嗎?我們四十幾個弟兄不是白白栽在他手上的……還是謹慎點吧!」她曳著手上的鐵鍊。
「哼!那幾個廢柴根本班不上檯面好嗎?」狼犺不屑的冷哼。「我一個『人』也可以……」
「狼犺……」
「好啦好啦!知道啦!!」他不耐煩的站起身。拿下墨鏡,那雙深綠色的狼眼露出殺意。「我會小心點……讓他少斷幾根肋骨!」他張狂大笑著。
唉……受不了這傢伙,後果怎樣我可不負責……
犴重重嘆口氣。
當牠們準備動身前往醫院時……
「噠!」一抹人影輕巧的躍在欄杆上,擋住二人的去路。
「來者何人!?」狼犺怒吼,一旁的犴則是警戒的握著鐵鍊。
長捲的黑髮被風吹的飄揚,女人輕盈的站在欄杆上,高跟鞋鞋跟輕踏著欄杆,彷彿整個人隨時都會往後倒。耳上的六個銀環隨著風輕脆作響。雙手,則各拎了幾袋肯德基外帶全家餐。
「我還猜……這裡為什麼有兩條迷路的小狗,原來是夜狼族的小朋友啊……」抿著鮮紅色的唇,她露出一絲冷酷的微笑。「說吧,你們兩個小毛頭,大半夜的躲在人家屋頂上、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?」
「妳……」狼犺想發怒,卻被犴一手攔住。
別衝動!!
她用眼神示意狼犺。
眼前這個女人……雖然她身上的黑暗氣息(妖氣)極為淡薄,但犴的心裡卻浮出了莫名的不安……
這女人……絕非等閒之輩!
看著女人那雙鮮紅色的雙眸,犴突然感到肅然起敬的寒意。
「夜狼一族並不受任何神祇管轄,敢問您尊姓大名?」她高聲的問。些微顫抖的語調卻藏不住內心中的惶恐。
下意識的,犴迴避了那雙鮮紅色的眼眸。
「喂喂喂!犴,我們沒必要問她的名子吧?上頭不是說過,『阻擋者一律格殺無論』嗎?乾脆先拿這女人來場血祭好啦!」不等女人回答,狼犺囂張的大聲咆哮,顯然已經耐不住心中的殺意,他甚至完全沒察覺犴的不對勁。
瞇起眼,女人用帶有鄙視意味的眼神打量狼犺。「……沒想到,夜獒竟然會教出這種無禮的小鬼,唉……真令人失望。」她嘆氣。
這女人……怎麼會知道夜王老大的真名?
犴嚥嚥口水,背後早就汗濕一片。
老大從來不向外人報上真名,通常他都以『夜王』自稱,族裡面也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諱。除了一些夜王的舊識,其他知道夜王本名的妖魔根本寥寥無幾,難道她……
「好、好、好!居然敢直呼夜王老大的名諱?我倒要看看妳究竟有多大的神通!!」狼犺冷冽的笑著。
突然。
只聽見「唰!!」的一聲,狼犺卯足力氣爆衝出去,速度快的有如一枚砲彈。
墨鏡掉在地上,碎裂。
黑色夾克飄揚於空中。
「似乎有兩把刷子呢。不過……」女人懶散的眨著長長的睫毛,絲毫沒有閃躲之意。應該說……她根本沒把狼犺放在眼裡,連手上的東西都懶的放下。
狼犺握緊拳頭,將注意力和精神全都集中在上頭,雙眼微微瞇起。
然後……
狠狠砸出!!
碰!!
一聲巨響。那足以粉碎巨大岩壁的拳頭,就這麼重重的砸上女人的左臉頰。
但……
默默承受住這一拳的女人,依然毫髮無傷、神色慵懶的站在原地。
她的頭……甚至連偏都沒偏一下。
怎麼可能!?
狼犺大驚。他萬萬沒想到……那女人,竟然只用臉就接住了他那引以為傲的拳頭。
一股寒意頓時竄上背脊……
斜眼看著還停留在臉上的拳頭,女人滿是不屑。
『你……還是太弱了。』她冷冷的說。
四周.一股強大的黑暗氣息正悄悄成形……
「住手!!」犴大喊,一面奮力甩出手裡的鐵鍊,試圖將愣在原地的狼犺拉回來。
由黑暗聚集而成的巨大圓球,就在這小小的頂樓上……
炸開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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